江南的春，是具象的。桃花水满，风吟竹畔，以及土里跃跃欲试的生机。

　　一阵春雨，万物清明，便是吃笋好时节。位于台州临海灵江南岸的汛桥镇蒋家山村，万亩竹林孕育出了满山好笋，也有着说不完的故事。

清明雨后 竹林传来破土声

　　每年清明过后，蒋家山村就忙碌了起来。这里约有5万亩竹林，一到时节，家家户户都要出动挖笋。

　　“蒋家山村海拔有200多米，所以这里的春笋上市也比山下要晚半个月左右。”蒋敏宝是村里的党总支书记，从小就扛着锄头，跟着父母在竹林里转悠。挖笋怎么挖？什么样的笋好吃？说起这些，他得心应手。

　　“地上有裂缝，地里就有笋。”蒋敏宝边说边抡起了锄头，朝着裂缝大力地刨了几下。经过春雨滋润的土地，潮湿松软，挖起来并不吃力。在“吧嗒吧嗒”的挖掘声中，果然看到了土黄色的笋头和笋须。蒋敏宝老练地看了一眼笋须的生长方向，就朝着同一侧挖了下去。直到露出了白嫩的笋根，才轻轻地刨去周边的泥土并用锄头向里微微一带。只听到一声脆响，一颗比手臂还要粗的春笋就成功出土了。

　　笋身被毛茸茸的外壳层层包裹着，在阳光下泛着浅浅金光。雪白的根部虽然带着泥土，但是切口整齐，形状饱满。蒋敏宝对眼前这颗新笋表示很满意。他用手掂了掂，笑着说：“大约有7斤重。这样的笋才拿得出手。”

　　在傍竹而生的蒋家山村，每户人家每天至少能挖出上百斤春笋。出土过最重的春笋，单株有20多斤重。竹子拔节、春笋冒头，春天虽短，也够村民忙活上一阵子。

荤素搭配 一锅春鲜正“笃笃”

　　在蒋家山村，出土后的春笋最好的保存方式就是吃进肚子里。上午挖的笋，就是中午餐桌上的主菜。

　　腌笃鲜，是江浙一带春天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菜，也是将笋的鲜甜发挥到极致的做法。然而在这里，淳朴的村民删繁就简，更喜欢简单粗暴地称呼它为“咸肉烧笋块”。

　　一块年前腌制的咸肉和几颗刚出土的春笋，随意地切成小块。土灶烧得热热的，先将咸肉推入锅中，在反复煸炒中，肉质加快收紧缩小，油脂在锅中越积越多，浑厚的油荤香气为整道菜打下了扎实的基调。紧接着，雪白的笋块纷纷跳入油锅。高温带走了植物自带的水分，同时也飞快地锁住了那份鲜甜。

　　“笋在炒的过程中，不要加任何调料，否则会破坏它本身的味道。”56岁的蒋利民是村里烧笋的一把好手。10多年的灶台经验，让他积累了一套独门秘诀。等到笋炒到半熟时，再沿着锅边淋上一圈料酒，撒上一把盐，滴上几滴酱油，进行简单地调味。锅中加水漠过食材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。

　　汤汁翻滚冒泡，传来“笃笃”声。经历了长达1个多小时的焖煮后，咸肉和笋块以“浓油赤酱”的面貌重新登场。肉的咸香被渗透到笋块之内；笋块脆嫩爽口，自带的清甜又巧妙地淡化了腌制品的重口味。一上桌，就成为了筷子所向。

　　“每年这个时候，我们都要叫上一桌朋友这样烧一顿。就地取材，吃得就是舒服、开心。”蒋利民说，人多的时候，他们一顿就要吃掉20多斤笋。

万亩竹林 千年岁月在此间

　　蒋家山村的笋，好像挖不完似的。

　　5万多亩的竹林，起源于何时？没有人能说清具体的年份。63岁的蒋行继在村里干了40多年的村干部，他曾从老辈人口中听说过，最早这里是一片野山，竹林自然生长而成。蒋氏祖先落户于此到现在，已经有35代了。这样算下来，大约是1050年的时光了。在这期间，流传过“盖竹通天”的传说，也曾是出世道人忘不了的盘中餐。

　　“我们蒋家山的笋，也是辉煌过一时的。”回忆起许多年的热闹景象，蒋行继不禁提高了音量，语气里也满是骄傲。由于这里的土质干燥，长出的笋爽脆、鲜甜，在临海、黄岩、宁波一带颇有名气，吸引了多地的收购商前来。1980年，村里分产到户，每家每户都有了一小片竹林。在村民们的用心料理下，土地也很争气地结出了每亩均产2000斤笋的喜人成绩。那时节，收购的汽车把村口堵得水泄不通，一天就有40多万斤的笋运出。蒋家山产的笋被食品厂制成蔬菜罐头，远销到日本等海外市场。“上世纪80年代，我们村里的老百姓依靠笋每年每户就能有2000元的收入。这对农民来说，很不错了。”蒋行继说。

　　蒋家山村，是个一年四季都出好笋的地方。这里不仅有黄泥地，还有黑土地、沙地，成为了多种竹类生长的先天摇篮。清明后的一个月里，白胖的春笋是主角；5月至7月，青绿色的竹鞭笋正当时；等到10月份，小巧的冬笋开始上市，一直能吃到来年的清明。

　　时光将天地的秘密埋进了土里，慢慢长出了一片竹林。竹林生生不息，成为了蒋家山村人代代传承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