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逢周末、节假日或夏日夜晚，台州市民广场、中央CBD广场、飞龙湖、黄岩官河水街、路桥新安西街附近、仙居红旗广场等地标性区域总会迎来一大波人流。美食摊位上，弥漫着家常美食的烟火气；文创摊位前，摊主和顾客交流产品创意的由来，讨论时下流行的卡通人物形象；非遗摊点中，代表性非遗传承人滔滔不绝地讲述非遗产品故事……

赶集，这个曾经与乡土、乡情紧密相连的词语，如今似乎有了新的含义。与传统集市不同，现代市集既不是传统的物资集散地，也不是方圆数十里乡村的信息传播中心。不论是摊主还是顾客，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，奔赴散布在城市的创意市集、主题市集、阅读市集，有些甚至将“赶集”作为生活的一部分。

奔赴市集的人们，究竟在赶什么？

传承与生计

“首先为了谋生，用手艺和创作来换取安身立命的成本。”34岁的三门县非遗糖画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杨辅宣的回答没有半点含糊。过去的八九年里，杨辅宣赶赴了长三角地区上百场市集，从故乡三门的街巷，一路摆进杭州、宁波、绍兴等地。为了生计而奔走，是这趟旅程的起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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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大学毕业继承父业后，杨辅宣便专注非遗糖画技艺的传承与创新，以年轻人的独特视角，将现代动漫、时尚元素融入泥塑作品，既能捏出唐风古韵的形象，也能创作潮流动漫人物。为了迎合市场需求，他还创新推出仿真泥塑定制服务。

杨辅宣的作品陆续被展示。2023年9月，他获三门县总工会拟命名“三门工匠”称号。今年9月，他创作的手持鱼灯唐风少女的面塑作品《华光鱼影映安澜》，入选第三届大国工匠创新交流大会展览，成为台州唯一入展大国工匠馆的作品。

日益精进的技艺带来创意十足的泥塑作品，他每次在市集出摊，总有很多小朋友对“艾莎”“白雪公主”发出阵阵惊叹，也有很多人流连唐风人偶作品。杨辅宣知道，现在他赶赴的，已经远远不止生计，“市集不单单是摆摊那么简单，更多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，文创产品更是如此，向小朋友、顾客传递非遗手作的魅力，很有成就感。”市集带给杨辅宣的最大快乐在于直接的情绪体验，小朋友的惊讶、欣喜，以及作品成交时的满足，都会产生一种充盈感。杨辅宣还遇到过很多特别的顾客，来旅游的顾客会问可不可以邮寄到外地，外国的客人会驻足欣赏、拍照、购买，也有一些小朋友会给杨辅宣提出宝贵的意见，“比如小朋友会告诉我当下最流行哪种卡通或图案，我一一记下，回家搜索了解，再进行创作。”

除此之外，市集带来的同行间的社交体验，也是线上、工作室内难以获得的，杨辅宣经常在市集遇到手艺人师傅、前辈，大家彼此交流心得和创作经验，“市集带给我的历练、交的朋友，对我的手艺都有助益。”

市集的获得感，同样也在路桥新安夜市糖葫芦摊主李忠堂的心中回味。白天，李忠堂是一名修车师傅，与各种零部件打交道，专注地在车子内部结构间辗转腾挪；到了晚上，他推着手推车，用草莓、山楂制作成一串串糖葫芦，到新安夜市出摊，摊位就在妻子的水果摊附近，用的食材也是妻子摊位新进的时令水果。考虑到糖葫芦天热易化，李忠堂在秋冬季节才出摊。近3年，天气一冷，他就会准时出现，“每年冬天都来市集摆摊，认识了很多摊主和顾客，见面都会打招呼，感觉很亲切。”

李忠堂是温州瑞安人，在路桥工作了10多年，市集出摊给他和妻子带来了一笔不错的收入。来买糖葫芦的顾客都是笑意盈盈的，这也感染了李忠堂，聊起天来，脸上写满了松快和愉悦。

沉浸式生活体验

市集是一个允许轻松社交的公共生活空间，在当下，逛市集成了许多人周末、节假日“微度假”的主要方式。

过去一段时间，伴随着浙BA赛事，浙BA·追光市集也迎来了大批市民。在篮球赛的呐喊声、美食摊缭绕的烟火气中，市民李女士带着女儿在摊位间穿梭，手里已经拎满战利品：临海的姜糖、玉环的文旦汁、椒江的梅花糕等，“就是喜欢这种热热闹闹、烟火气十足的感觉。”李女士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美术编辑，平时工作几乎都在线上完成。她说，逛市集已经成为她和家人重要的休闲方式，“在这里，你可以直接感受商品的材质，闻到食物的香气，看到摊主的表情，感觉很真实。这与隔着屏幕是完全不同的体验。”

来自临海的95后杨怡最常去花街小吃街和紫阳街的主题市集，“人多，热闹，有小时候算着日子赶集市的感觉。”这种人间烟火气经常让杨怡流连忘返，“除了各种小吃，还有文创、图书、咖啡、酒类等，能治愈一天的疲惫。”

吸引杨怡的还有市集里的创意设计。这些摊位大多小而美，很多摊主是坚持小众创作的年轻人，他们不迎合潮流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，杨怡常常被这种“不被定义”的态度感染，也鼓舞着她去尝试新鲜事物。她也很喜欢逛市集，那里没有被推销的压力，没有比价的焦虑，只需要慢慢逛、慢慢看，和喜欢的摊主聊聊天，或者专注地看摊主作画、钩针，“这样的快乐在市集里唾手可得”。

前不久的台州阅读市集，杨怡也去了一趟。她觉得，万年下汤解密、诗词挑战、书籍分享，都是现场很有意思的互动活动。在这场市集，杨怡了解了仙居的下汤文化、玉环的岛屿文化、温岭的海洋文化，还购入了一些文创产品，“这些东西放在家里，每次看到都会想起逛阅读市集带来的快乐体验。”

公共生活空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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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，一场“独立精神营地市集”在椒江区下陈街道横河陈村热闹开市。区别于常规的现代市集，这个市集的场地设计非常原生态，搭配布艺旧木，融入部落风的手绘，羊、小兔等农场动物作为NPC，成为市集一景。

市集来了一批时髦的超级买手、奇妙脑洞主理人、逐梦艺术家等。市集发起人俞玉青（小艾）是一名设计师，在横河陈村的古街开了工作室，认识了不少扎根这里的艺术家、手作人。为了给古街增添活力，也为了给手作提供展示平台，在多方努力下，有了这场部落风的野生市集。

市集虽只办了一场，但给小艾留下了许多印象深刻的场面。市集有个书本租借区，原计划是想给大家一个歇脚看书的地方，结果好多人在这里找到心仪的书，一聊发现兴趣相投，最后都成了朋友。签条区更有意思，每一个签条都是小艾他们手抄的人生格言，许多顾客抽到了与他们契合的人生格言。小艾发现，自己做的不只是市集，更是人与人之间联结和情绪的出口。

在小艾看来，市集摊主不是批量化生产商品，更多的是创意与手艺作品。这样小众的、消费不高的市集，会带给人一种精神滋养，既滋养摊主，也滋养顾客。通过赶集，让许多人停下来逛一逛、聊一聊、看一看。

在“新星之夜 同心共富”市集，除了美食与购物，还设置了免费义诊、法律咨询、急救教学甚至“万能修补侠”摊位，像是一个微型的社区服务系统；黄岩的丰收共富市集，串联起企业、乡镇与共富工坊，将山区的风物直供城区，成为市民“菜篮子”的放心之选，让农户与市民的连接变得更加紧密；“杏韵暖冬·烟火生活集”则将银杏与文化艺术、商业消费无缝衔接，顾客既可赏景拍照，还可以在美景中感受烟火生活。

赶赴市集，人们最终感受的，或许是一种更饱满、更生动、更有温度的生活。只要我们对烟火气、对“面对面”交流的渴望不息，市集就会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出现。

散集后，人们就已经期待下一次的相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