洋硬币是如何被“淘洗”出来并“集结”在一起的？破损严重的洋硬币又是如何恢复原本面貌的？在国内无法流通的洋硬币最终又是如何重生的？带着这些疑问，本报记者探访了两年前的洋硬币加工作坊，与李启国、林祥斌、章世文3人面对面对话，试图还原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“暴富产业”。

　　▲对话李启国

　　百吨洋硬币从哪儿淘来的？

　　李启国还记得，那是2008年年末的一天，他第一次知道洋硬币是个大宝贝。

　　那会儿，42岁的李启国做着小五金生意，和路桥当地许多小老板一样，他也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发财致富。

　　李启国经营的主要是铜制品，所以他常常出现在路桥和温岭的洋垃圾拆解集中地。在那些地方，李启国可以收到不少又好又实惠的铜材料。接触这个洋垃圾行业的时间一久，李启国常常能跟洋硬币打照面。

　　“既然是钱，就应该能用才对。”李启国脑袋转得很快，不久便打起了洋硬币的主意。2004年，李启国遇到了一个“志同道合”的合作伙伴——宁波人章世文，从此开始了他的洋硬币“事业”。

　　这些洋硬币都是哪里来的呢？

　　李启国一打听才知道，国外报废的汽车和洗衣机是洋硬币的最大“出产地”。 “粗心的主人常常忘记取掉口袋里的硬币就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了，在洗涤的过程中，硬币被甩离出来卡进了机器里；而汽车，因为平日里大家都爱在车里放点零钱方便付过路费和买东西，硬币在颠簸过程中很容易掉到车子底下。”李启国发现这些被遗落的洋硬币积累起来，还是个不小的数目。在洋垃圾的拆解过程中，每家每户的小作坊都有不少积累。

　　常跑拆解行业的李启国自告奋勇开始收集洋硬币。路桥和温岭当地虽然也有不少人在做洋垃圾拆解，但是总体数量还是非常有限，李启国有心去收购拆解中获得的洋硬币，可跑遍了城西跑城北，收上来的量都是按斤算的。打听到广东佛山拥有国内最大的洋垃圾拆解基地，李启国就成了那里的常驻收购者。

　　李启国一般按吨来收购洋垃圾。品相好一些分离开了的，价格要高许多，有时候要价喊到十几万元一吨；品相差一些需要自己再次分拣的，要便宜许多，三万五万随便给。

　　收足一定量，李启国就将它们打包，通过物流发回路桥，交给大舅子处理。

　　▲对话林祥斌 “面目全非”的洋硬币如何“复原”？

　　再次来到平桥镇田际村，林祥斌家房子已经变了样。两年前，他就是在这栋两层楼的小作坊里加工洋硬币的。也就是在这里，他被路桥警方抓获。

　　老实巴交的林祥斌是李启国的大舅子。“做洋硬币生意前，我在家办了家小鞋厂，生意还不赖。”听了李启国的“垃圾里淘金”论后，林祥斌动了心。他把自家的鞋子作坊一改造，添置了几台设备，就成了洋硬币加工厂。

　　“我是真不知道分拣硬币也违法，早知道，打死都不会干的。”林祥斌说，他要干的活儿，除了将这些五颜六色的硬币分拣出来，还要将它们最大限度地恢复到原本的模样。

　　分拣工作一般交给小工们完成。林祥斌会把基本完好的硬币先在第一轮挑选出来。品相完好的硬币基本不需要任何加工，只需要用水冲洗干净就行了。

　　有些锈腐的硬币，整体仍是完好的，处理起来也不难。林祥斌把这些硬币放在洗衣槽里倒上洗衣粉使劲刷，硬币也就光洁了。

　　对于那些有些扭曲变形的硬币，“只要没断，都还有救”。林祥斌在家里添置了一些套筒，把弯曲的硬币放上去敲敲打打，大多数硬币也都被他敲回来了。

　　几轮加工下来后，大部分的洋硬币都有模有样，可以出口了。

　　▲对话章世文 国内没法花的洋硬币如何“重生”？

　　不得不说，章世文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“笑容可掬”。

　　“1992年，因为政策上的变动，我成了一名失地农民。总得要赚钱啊，我凑了家里所有的钱，办了个小型的五金厂。”路桥区看守所里，章世文述说着他的经历。

　　在他宁波老家不远处，有一个洋垃圾回收场，收的主要是从日本运过来的家电垃圾。没事常去那边晃悠的章世文看到了商机——洋硬币。趁着有一次去日本出差，他带了一把日币去，没成想，花得还挺顺利的。

　　之后，章世文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洋硬币，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收购一些洋硬币。聪明的章世文收购最多的是德国马克，因为宁波和德国那边是友好城市。

　　有一次，他提着一小袋残损硬币去德国一家银行换，银行工作人员嫌旧不给他换，他一亮出“宁波市民”身份，在现场把残破币一清洗，竟有95%的硬币兑换成功了。

　　但毕竟出国次数有限，每次成本很高，带少量硬币去换根本不划算，章世文开始动起了其他脑筋。2004年，章世文认识了李启国，两人一商量，决定通过海运大批量地送硬币出国兑换。

　　这么多硬币发往国外，也曾引起了海关的关注。

　　“我这些硬币是在处理洋垃圾的时候收集起来的，现在是作为废旧金属出口到国外，拿回当地银行重新熔炼做硬币用的，赚点辛苦钱。”章世文能说会道，作为废旧金属出口，只要按照相关规定，办好手续，海关也找不出不放行的理由。

　　可钱到了国外，问题又来了。那么多硬币，个人拿去银行换，人家是不肯换给你的。不过，这个也难不倒章世文，他在几个主要交易的国家各设了一个皮包公司，为的就是能对得上外国银行的政策。

　　运出去的硬币，通过公司的名义和华人的帮忙，都悉数变成了一串串能用的数字，存在当地的银行存折中。通过中国企业在国外付钱，再在国内以人民币收回的方式，章世文成功绕开了外汇，将存在国外银行的钱洗白了。

　　▲法官说法 错就错在不该绕过外汇监管洗钱

　　5月，路桥法院以非法经营罪对李启国、林祥斌、章世文进行了量刑。

　　经办法官王政认为李启国、林祥斌等人加工修复外国货币的行为，是对真货币进行修复，没有改变真货币的形态、价值，没有非法制造、以假充真，也没有影响到市场上流通货币的总量，所以犯罪嫌疑人李启国、林祥斌、章世文的行为不构成伪造货币罪、变造货币罪。

　　但在国内的交易中，李启国和林祥斌以废旧金属的价格购入硬币，却没有将这些外国硬币作为废铜等普通货物进行交易，而是以硬币面值的大小、汇率的不同进行交易买卖，符合货币买卖的特征。

　　“在国家规定的交易场所以外进行外汇买卖即为非法买卖外汇。”王政说，章世文在与林祥斌、李启国共同经营国外销售残损硬币过程中是负责出口报关、国外收货、联系兑换、货款回收等工作，是林祥斌、李启国国外销售残损硬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由于章世文在与林祥斌、李启国的合作过程中，采取帮公司或个人支付外汇货款，在境内收取折价人民币的方式，此方式已扰乱了国家的外汇管理市场，经国家外汇管理局认定是一种非法买卖外汇行为，因此章世文的行为同样构成非法经营罪。

　　本版图片由通讯员金云国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