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至三门县,与宁波宁海县交界的蛇蟠岛是不得不去的一站。
近年,蛇蟠岛旅游经济风生水起,名声在外。关于此岛,有说鸟瞰全岛,状如蛇蟠龙蛰,所以岛名叫蛇蟠,又说岛上石窟错综复杂,堪称千洞岛,还有说曾经岛上海盗长期盘踞,被称为海盗村。总之,宣传所指,这是一座富于传奇色彩的岛屿。
我更喜欢通过当地老百姓的口述,走进生活中的蛇蟠。
采石
“近300年来,蛇蟠岛经历了3次兴衰。”蛇蟠乡黄泥洞村原村支书任成员这样开场。
蛇蟠岛上岩石多,色泽好,凝固度高,是上等的建筑材料。七八百年前,就有人在此采石。
因为自然环境恶劣,淡水资源稀缺,数百年来,岛上只有临时采石人,没有长期定居者。
“直到17世纪,蛇蟠岛进入采石高峰期,岛上人口膨胀,达到上万人。”任成员说,这是蛇蟠岛第一次兴盛。
“人口这么密集,是一个小城市了。”我们根据他的描述,想象当年采石、生活的热闹场景。
“也有不好。古时候采石,没什么防尘措施,长期高密度的作业,导致采石者吸入大量粉尘。许多采石者在40岁左右就死了。”但是,仍有大批的穷苦人,络绎不绝,来这里“淘金”。
到了18世纪,蛇蟠岛的财富引来盗匪的关注。盗匪频繁光顾,采石者无法有效保护财富,只得远走他乡,另谋出路。
蛇蟠岛从此冷落了近百年。后来的盗匪没有油水可捞,对它失去兴趣,逐渐将它遗忘。
盗匪不来,采石重新兴起。19世纪下半期,蛇蟠岛恢复了200年前劳作、生活的场面。
但是,好景不长。民国时期,蛇蟠岛又成了土匪们打家劫舍的主战场。岛上的人们难以生存,再次四散,独留空山无响。
“解放后,蛇蟠岛迎来第三次兴盛。岛上除了采石,主要大力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。”
“这些历史,你怎么这么了解?”
“我们也是根据县志、古代碑文、传说,综合分析出来的。”任成员觉得,他们都是移民户,应该留下点东西,让子孙后代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。
任成员祖上居住在三门县亭旁镇的一个山村。家里穷,为了生计,太公三兄弟来蛇蟠岛,以开采石板为生。稳定下来后,就在岛上安家。
他是岛上最后一个采石人。开采了800多年,岛上的好石料被采光了。2006年,他放下开采工具,岛上再也没有凿石的声响。
致富
蛇蟠岛原由大蛇山和小蛇山组成,两山相距三四公里,潮涨若离,潮退即连。1978年,经人工围垦后,大蛇山和小蛇山合成一岛,面积17.4平方公里。
岛上现有6个村,黄泥洞村、山前村、山后村属大蛇山,彭坝村、中南村、邵亭村属小蛇山。大蛇山的村子历史较久,小蛇山上的村子由解放后形成,所以,又称前者为老三村,后者为新三村。
解放前,小蛇山上生活着十几户谢姓和叶姓人家,解放后,人都散了,山上只剩一老头。老头死后,山上一度无人居住。
1969年,政府组织围塘,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,新三村逐渐形成。
新三村村民基本从三门县亭旁镇一带移民过来。这从村名上就能看出来。三门解放后,设亭旁区,下辖亭旁、邵家、中门、南溪、坝头、彭赖等六个乡镇。这六个乡镇的群众移民到蛇蟠岛,组成三个新村子:彭坝村主要是彭赖和坝头的移民,中南村主要是中门和南溪的移民,邵亭村主要是邵家和亭旁的移民。
“这么多人,怎么移民到一块了?”来到小蛇山,我们很好奇。
彭坝村村支书金崇健告诉我们,这有两种情况,一种是村民被生产队派过来垦荒,久而久之,定居下来,一种是群众主动过来,寻求发家致富。
金崇健属于后者。他高中毕业后,到厂里上班,任出纳。工资起先是24元/月,之后29元/月,再后来39元/月。
工资稳定,工作轻松。如果没有改革开放,金崇健可能会一直在厂里上班。
上世纪80年代中期,金崇健周边的人一个个承包单干,赚了钱,富起来。他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
终于,他经过思量决定,去蛇蟠岛闯一闯。他来到小蛇岛,承包土地,围塘种棉花。第一年,赚了上千元。
“这比上班强多了。”他偷着乐,决定在这里长期干下去。上世纪90年代后,随着市场变化,他又干上养殖业,收入一年比一年高。
30年时光转眼间。“如今,在村子里,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家,年收入都有10来万元。”金崇健说。
现在的生活,他很满足。
诗意
“今昔对比,天翻地覆。”在采访过程中,我们遇到了满口顺口溜的退休乡干部何贤会。
蛇蟠岛上围塘养殖的历史,他亲眼所见,亲自参加,非常清楚。
那是1969年,生产队派群众轮流围塘,吃在塘上,睡在塘边。“一桶薯干一桶米,一头柴捆一头被。”他这样描述当时群众带干粮、被褥来围塘的情景。
围塘工作,海水泡,海风吹,雨水淋,日头晒,辛苦可想而知。在他口中道来,却很诗意。潮退围塘,潮来休息。大家无事可干时,躺在山上看星星,听潮声。“风来梳头雨洗脸,海作镜子星做伴。”
塘围好后,先在上面种咸青(一种柴草),中和土壤酸性,然后再种棉花、小麦。这也被他编成了诗句:“三十年前大海洋,三十年后大农场。种起小麦好靠墙,摊起麦饼像太阳。”
海边围塘拓展了种植面积,但也有风险。1989年中秋夜的那次台风,就让何贤会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他没有估计到这场台风的厉害程度。台风来之时,他作为围塘指挥部干部,和5个工作人员跑去护塘坝。谁知,海水越涨越高,周边塘坝全被淹没。他们最后坚守的一条塘坝只剩下10米长露出水面,周围数百米范围都是海水,回去无路。6人手肘挽着手肘,站在塘坝上,接受浪潮冲击和狂风吹打。
第二天,潮水退去,当人们看到6人站在塘坝上,一夜没被潮水卷走,都不敢相信。
这段抗台经历,他没有编进诗里。他诗里呈现的,是惋惜台风造成的损失。“风恶浪大,风打乌礁浪打坝。廿年苦功一夜空,个个百姓眼哭红。”
种植是为了吃饱穿暖,养殖是为了吃好。现在的年轻人,无法理解当年围塘种植而不养殖。
“没本事种棉花,有本事养对虾。”何贤会的顺口溜与时俱进。
我倒觉得,顺口溜里的故事比不可靠的传说更有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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