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在线-台州频道5月15日讯(浙江在线通讯员 赵佩蓉)一道细亮的石径,伏在温岭太平西郊虎山公园的入口处,看上去像浩荡的弧线。在一缕清风的指引下,我,独往山里去。
这里并不是深山,山径被夜雨滋润过,洇染了浅浅的黄绿。不知名的野花长在茅草中、长在灌木丛下,叶片只有指甲大小,却有均匀的掌纹。黛蓝色的花朵,娟秀而羞涩。如果说,花朵的美在于饱满丰硕的话,这些小花无疑会被归入营养不良的范畴,容易被忽略、被孤立。但是,它们得了春雨的照拂,面目清秀,勾起眼前一亮的情愫。
蕨草伸出了细长的绛紫色茎,长出了羽状嫩绿的叶片。叶尖蜷曲着,握着的粉拳一般,只待下一个春雷来催开。没有束缚的生命,向来是自由的。细碎的阳光在树林间起舞,像神秘的笔画,像游动的精灵,在轻快地穿梭和交谈。谈些什么呢?可能是欢迎我的造访,也可能是为即将到来的春天的赞美吧。山鸟姿势优美,飞过眼际,隐入丛林,就不知所终了。
我赤着脚,盘坐在灯盏坞的空地上。坡地平缓,土地温热,脚心酥痒,很久没有这样接地气了。鸟鸣往来于山野与天宇之间,包围了我。有时低吟浅唱,气息绵长,像是铆足了呼吸,从丹田缓缓地放出声音来,晴空游云一般的散漫。有时引吭高歌,“啾啾”“唧唧”,嗓音充沛,音节短促,携来常乐寺的经诵声,一急一徐,以供双耳啜饮。
我住闹市,不堪忍受噪声和灰尘的侵扰久矣。每天上下班,我穿越一条车水马龙的中华路。城市的喧闹散布在四周:公交车、私家车、电动车从我身旁“唰唰”地穿过。废气与喇叭声一齐灌入我的鼻腔、耳朵。回到家,从灰蒙蒙的天际到几十米外的楼群,路灯、广告牌、店铺,这个商业活动异常活跃的小城,以冷硬和坚挺的面目与我对峙。
是的,我没有理由不热爱踽踽独行的清寂。返照青苔的斜阳,从容飞翔的山鸟,简约朴素的溪流,是我可以自由交汇的自然存在。我好像一不小心走进了一幅宋代的山居图——空旷、沉寂。一种继续往山里走的冲动在血液里迅速流动,化作脚底下不竭的动力。
登上延辉亭,我的视线变得开阔。蓝丝绒般的苍穹,不见一丝儿杂色。敞开的山园地向四周铺展。一块块菜畦,泽气丰沛。罗汉豆一尺多高了,叶腋下丛生花朵。白色花冠,紫色脉纹,墨色斑晕,招惹了胆大的蜂蝶蠢蠢欲动。日光稀薄,笼在红菜苔的茎上、叶上。每一根细绒毛都包裹着娴静的气息。我看着它们,它们也看着我。我们互不干扰,各自静默,却息息相通、心心相印。两个老人躬身其间,交谈声十分清晰地扩散。
继续往里走,我在王小田山头的一块巨石上坐下来。落叶枯枝腐烂堆积,林中的气息厚重而潮湿,混杂着松木、杉木的香息,细若游丝。只有滋生孕育丰富生命的肥沃土地,才会有如此丰厚的馈赠吧。荣枯相续,生命的每一次嬗变都是纯洁而高贵的,值得讴歌。松树上挂着开裂的松果。风过,“簌簌”地落下来。松果和大地点头致意,相互问好,发出低低的回声。并没有多大的动静,但仿佛整座山都摇动起来。一座山从不喊出自己的巍峨,一棵树从不攀比雨露的惠泽。有与无,多与少,不必说,也不值得争。装得下所有,放得下所有,就是最昂贵的坚守。微醉的感觉由体内升起。诚然,人倚着山,就成了仙,会感悟世事的安稳和可靠。
《周易》上说,天下有山,遁,以远小人,不恶而严。日暮苍山远。心底生出辽阔的舒坦来。从石块上起身,我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,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和恚碍。等我离开了,还有那轻快的鸟语,一阵一阵,从山野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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