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4岁的林瑞方，从台州市黄岩区统计局退休已经30余年。

每天早晨6时左右，他会从黄岩区海棠社区骑电驴到九峰公园，先给几支排舞队录几段视频，再来到百步峻步道脚下，花费半小时登上烈士陵园，再半小时给陵园上上下下清扫一遍，最后拍摄一张当天的现场照片，收工回家。

如此往复，十年弹指一挥间。

如今他戴着顶棒球帽，穿着身登山服，健步如飞，意气风发，实在没有点“老头样”。

早上7时30分，记者赶到九峰公园门口与林瑞方汇合。远远望去，一个人站在树下，穿着运动服、冲锋裤，走近了看，才发现是个小老头。与之相比，旁人的羽绒服略显臃肿。

“来来来，先吃个饼干垫垫肚子。”林瑞方中气十足。在他的登山包里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零食。一阵推让过后，他领着记者向公园深处走去。说是领着，毫不夸张。他走得飞快，全然没有同龄人的迟缓，记者倒是追了一路。

九峰公园的清晨，好不热闹。凉亭里戏声不断，观众坐着、站着围了几圈；打太极的、散步的、慢跑的，散落在各角。

没走一会儿，戏声刚在脑后散去，迎面又撞上热情明快的动感音乐。一群人穿着黑色T恤、豹纹长裤，踩着节奏，身体随之扭动。看到林瑞方，排舞队成员们微笑致意，“老林公！”

“你等我一下。”林瑞方放下登山包，拿起手机穿梭在成员间。只见他左手叉腰，右手或推近，或拉远，或倾斜，认真寻找着最合适的角度与距离。

林瑞方爱拍照，是一名专业摄影师，经常给社区活动志愿服务，楼道墙上挂着的好几幅作品都出自他手。几年前，他玩起了抖音。在他的账号主页顶端，言简意赅地写着：“1931.4.20出生，1953.10加入中国共产党。”往下翻，是3500多个作品，从2019年初至今，记录着九峰公园中几支排舞队的成长。

“不问年龄有多少，贵在心里要年轻。给她们录像，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。”林瑞方笑道，下山后还得赶回家剪视频发抖音。

忙活完拍摄工作，他拿出几个饼干分给大家，带着记者穿过游乐园，继续向前走去。

黄岩百步峻，从山脚到烈士陵园，共有664级台阶，因其陡峭而得名，每天早晨人来人往、络绎不绝。

一路上，林瑞方拄着登山杖，不紧不慢地走着，呼吸节奏丝毫不乱。过往路人靠在石栏旁休息，给他竖起大拇指，“老林公好样的。”几十年下来，林瑞方每天必爬山，附近的爬友都认识他。“这里到105级了。”他指着台阶说，哪里是哪级台阶，他都能一下子认出来。林瑞方年轻时便爱爬山，600多级台阶，十分钟不到就能登顶。

在百步峻沿山改造提升工程未竣工前，他爬的是九峰方山。方山植被茂密，夏季落叶不多，到了秋冬就大把大把落下来了，老林公既害怕香烟屁股点着了落叶，又担心行人打滑摔伤。天蒙蒙亮，山道上行人稀稀拉拉，他拿着把扫帚，从环山山路开始，一直到九峰双塔以及方山水库周边，一扫就是三四个小时。“扫一程歇一程，再把好山好水看一程。”林瑞方笑道。

有次，他看到双塔边溪涧旁杂草丛生，毫无生机可言，便上手清理了个把小时，回到家，只觉得头昏眼花，去了医院才知道高血压犯了。等身体好点了，他又扫山去了。这一扫，就是17年。

义务扫地这事儿，林瑞方不是第一次了。1994年，黄岩大桥新桥建成通车。由于管理不足，垃圾遍地，桥孔堵塞严重。一到下雨天，桥面总是积水，过往的老百姓怨声载道。

为了避开车流，林瑞方每天凌晨起床，套上件桔黄色荧光背心，兜里装着刮刀，肩扛两把新旧扫帚，3时上桥，一干就是两三个小时。1994年8月扫到1997年香港回归，1000多天，从未断过。“人虽退休，思想不能退休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能忘！”林瑞方句句掷地有声。

越过第664级台阶，我们成功登顶，烈士陵园到了。

九峰烈士陵园始建于1956年，安葬着120多位革命先辈。20多年前烈士墓重修，林瑞方将区里奖励的1200元慰问金无偿捐献。在捐助碑上，还能找到“林瑞方1200元”字样。

平台上锻炼的人不少，林瑞方热情招呼过后，带着记者走向了一旁的明日亭，这里放着他的工具。2015年，百步峻修建完成，考虑到身体状况，林瑞方开始转战陵园，这一扫又是十年。

林瑞方扫地，有自己的心得。“大扫帚扫垃圾，小扫帚扫落叶。”他边扫边介绍，动作流利。30年来，从大桥到山道再到陵园，林瑞方扫秃了1000多把扫帚。

在林瑞方的带动下，越来越多市民从“旁观者”转变为“参与者”，民警管春华、张番等纷纷加入义务清扫队伍。然而，林瑞方依旧发愁，因为烈士陵园还无人接力。“革命先烈抛头颅、洒热血换来了繁荣、稳定的今天。我们翻身不能忘本。”“只要身体好，就会一直扫下去。”

边扫边聊，30分钟转瞬即逝。林瑞方站在第664级台阶，用手机拍下他的今日战果。“我每天扫完地都会留张照片记录。”只见他打开图片编辑界面，添加了一个红底白字的文本框——第一行写上时间，第二行写上“林瑞方摄”。

记者提议给他和陵园拍张合照，他开心极了，笑道：“平时都是我给别人拍，从来没人给我拍照。”

早上9时，人们早已下山归家，烈士陵园显得更加空旷。林瑞方站在革命烈士纪念碑前，昂首挺胸。